冒险家 - 第五人格WIKI
在整理欧利蒂丝庄园失踪者档案的过程中,库特·弗兰克的名字始终像一块难以拼合的拼图碎片,与其他案件中的线索格格不入。这位自称“伟大冒险家”的年轻人,既未留下任何实质性的探险成就,也未卷入明显的利益纠葛或宗教阴谋。甚至连他的失踪,也像是一场自导自演的荒诞剧目,充斥着虚张声势的谎言与逃避现实的幻影。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我发现库特·弗兰克的故事背后,或许隐藏着比谎言更令人唏嘘的真相——一个关于自我欺骗、生存挣扎与精神逃亡的灰色寓言。
库特·弗兰克
其实,我对库特·弗兰克的印象,起初并非来自这桩离奇的失踪案,而是因为几年前发生在白沙街疯人院的一起荒诞的“越狱事件”。当时,我的一位同事托马斯正在为溴化物在精神治疗中的滥用情况撰写一系列纪实报道,于是联系并拜访了病院中一位资深看护洛琳·米勒修女,想找她聊一些医疗应用方面的病例资料,因此恰好亲眼见证了那次闹剧的始末,我也因此知道了库特·弗兰克这个名字。
为解开库特·弗兰克失踪的谜题,我找到了托马斯当年留下的照片和文字记录,就此看到了库特在进入庄园前的一些故事碎片。托马斯的文笔严谨又不失生动,加之时间过去的并不算久,因此我可以快速地回忆起笔记里的大部分内容。
那是一个阳光刺目的午后,当时洛琳修女一直忙于巡房事务迟迟未到,托马斯独自在病院的招待室等待了许久,就在他准备推开窗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时,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混乱的碰撞和喧哗,以及修女们惊恐的尖叫声,于是他连忙出门查看情况。
他是一个相当有职业敏锐度的记者,在他看到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子正在回廊里亢奋狂奔,然后蛮横地将几个体型彪壮的医护人员撞翻在地时,便立刻意识到这里发生了极有话题噱头的暴乱事件,于是立刻拿起相机将这一切拍了下来。而位于镜头中心位置的男人,是一个留着浓密而怪异小胡子的年轻人。当时他正将一根床单拧成的“绳索”系在自己腰间,摇摇晃晃地踩在窗沿上试图跳窗而下,同时嘴里大声高喊着鼓励的口号,神情像是一位指挥冲锋的威严上将。
“全力突破防线!前面就是自由港!”
随着镇定剂粗大的针尖刺入他们的手臂,这场短暂的闹剧才算告一段落。托马斯这才知道,刚才那位鼓动其他病人逃离疯人院的领导人和煽动者,叫做库特·弗兰克,是一年前被送进来的妄想症病人。
这场意料之外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这次会面,甚至这场突发事件还为他留下了绝佳的新闻素材,更让他可以近距离观察病院针对失控病人的药剂使用情况,这亦是他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
随后,托马斯详细地询问了含有溴化物成分的镇定剂和其他同类药物在病院里的情况,具体到剂量、使用频率、药物成本,以及针对不同病人的疗效和耐药性等相关信息。洛琳女士称溴化物成分的镇定剂价格相对低廉,为杜克主教开展的公益救助事业提供了良多助益,但她确认病院并没有因此过量或是滥用镇定类药剂,尤其是对此类药剂产生过敏反应的病人。
“我们会根据病人的情况,选择水合氯醛或者阿扑吗啡进行治疗,比如像刚才的库特·弗兰克先生就更适合后者。”
“我记得阿扑吗啡是一种强效催吐剂,对病人用这样的药物会不会有些过于激进了?”托马斯在笔记里对此表达了明显的质疑和不解。
“我非常理解您的顾虑,但弗兰克先生对溴化物类镇定剂有非常强烈的过敏反应,大部分的安眠类药物也对他作用不大,这是我们可以提供的最安全有效的办法了。”洛琳修女对此耐心解释了一番,看得出来她对弗兰克的病情和治疗情况相当熟悉,据她所说,当初库特·弗兰克的入院也始于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大约在一年前,他在街头大肆宣称自己发现了“通往地心的隧道”,一个人举着铁锹疯狂挖掘下水道井盖,警方最终因扰乱公共秩序将他强制送进了精神病院。起初,医护人员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妄想症患者,直到某天深夜有人找到了满手血迹的弗兰克,发现他偷偷将碎玻璃片磨成了“钥匙”,竟试图撬开病院的铁门逃出来。
“他说门外守着喷火的恶龙,必须赶在月食前屠龙。”洛琳修女苦笑着叹了口气,“您也看到了,弗兰克先生总是这样……他把这里的一些都当成一场冒险,甚至有时还会伤害到自己。而且最可怕的是,他当时差点煽动了其他病人——就像今天这样。”
在洛琳修女的讲述下,库特·弗兰克的面孔也逐渐在托马斯的笔记本里逐渐生动丰满起来。关于他在进入疯人院后发生的日常,也开始一点点被拼凑出来:他无比热情地给身边的病友们讲述着诸如“南极金字塔”或“亚马逊食人族”这类惊心动魄的虚构冒险故事,并将自己作为英雄主角大肆宣扬;他还将食堂的香肠土豆泥捏成一张立体的“藏宝图”,煞有其事地用蔬菜在上面标记出珍奇宝箱所在的地点;甚至他可能会说服另一名妄想症患者,将药片或其他物品当成能够带来无尽力量的“魔法石”囫囵吞下……这其中的危险性显然不言而喻。
当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因分不清现实和幻觉的区别而陷入癫狂时,笔记里记述的另一段故事,却又轻轻动摇了我的想法。
那是一个雨天,库特又一次偷跑出去。他来到一处漏雨的墙角,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一只野猫身上,还嘟囔着说“船长不能看着船员冻死”之类的话。可一旦有人站出来质疑他的行为和故事,他就会暴怒,怒骂所有人都是“阻止他寻找真理的恶徒”。而正是因为这种反复无常的精神状态,让弗兰克失去了治愈离开的机会。
或许是对这位可怜的年轻人产生了同情,托马斯在离开前去探望了被关在禁闭室的库特。幸运的是,托马斯的笔记里仍夹着当时拍下的那张照片。
那是一间昏暗狭窄的禁闭室,库特·弗兰克正脸色惨白地在角落里蜷缩着,宽大的病服凌乱地挂在身上,嘴角浓密的胡子上还挂着一些残留的呕吐物。在经历过刚才剧烈的催吐后他已经精疲力竭,再也没了刚才的神采和疯狂,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他的意识似乎还不太清楚,身体也有些不自然的缩成一团,像一个迷失方向后的疲惫候鸟。
托马斯向修女询问了他家人的情况,却得知除了定时收到一笔治疗费用外,病院一直无法单方面联络到弗兰克的家人,而且因为每次来信的地址都不一样,她们也根本无法确认他家人的固定住址。然而弗兰克却一直在给他的家人写信,请求她们帮忙邮寄一些最新的冒险作品给他的父母。但这些东西几乎每次都因找不到收件人,被邮局当做无效废件退了回来……或许是一时心软,托马斯答应了洛琳修女,会利用出差的机会帮她们寻找弗兰克的父母。
他当时并不知道,那一次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库特。
笔记里关于过去的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我不清楚托马斯为何会愿意花费自己的私人时间去做这样一件费力又不讨好的麻烦事。但后来,在他办公桌的一张旧照片上,我似乎寻找到了他的答案。
那是一本小说扉页的照片,虽然书封和内页已经变得松散陈旧,但通过出版包装和作者,我认出那是一本名为《格列佛游记》的探险小说,而书本的扉页上被人用蜡笔涂画了一艘歪斜的破船,旁边附有一句潦草的随笔。
通过后来的调查对比,我认出那是库特·弗兰克的字迹。
“如果现实是艘漏水的破船,我就造一艘新的。用谎言做木板,用幻想做钉子,终有一天我会乘着它飞向月亮。”
在那间昏暗的禁闭室里,那具落魄而痛苦的身体,和这一个自由烂漫到不可思议的句子之间,突然间形成了无比鲜明强烈的对比,让人无比动容。或许这句天真又浪漫的话语,就是一位妄想症患者留给这个世界,独属于他自己的注脚。
至此,关于库特·弗兰克的失踪仍然迷雾重重,但那些藏在他身上的故事,或许就站在不远的未来,伸手邀请我与他一同探寻。
